木真-2015-10-03-可望-原作於2001
算一算,應該有六七年沒見到“可望”了吧,
畢業後騎機車從學校回家,就再沒見過他了。
後來去北部工作,他應要算是極少數曾認真尋訪過的故舊,
曾有幾次專程騎車到宿舍,看能不能找到他,但總是失望而歸。
有一回,一個自號“島主”的同學從宜蘭打電話給我,
說他看TVBS新聞報導,看到一個很像可望的車禍重傷,
叫我查查看。我看看新聞,覺得不是挺像,
後來跟一些還在學校的朋友打聽,都說不清楚。
原以為是沒什麼機會見到可望了,但人生就是這麼巧,
有天晚上睡不著,又吃了宵夜,便想出來晃一晃。
清晨兩點多,騎了機車出來,本只想去兜兜風的,
但意念一轉,還是回宿舍看一看吧。
騎車剛轉過路口,便看到馬路中間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騎過去仔細一看,像極了可望,
我興奮的對他叫了幾聲“可望、可望”,
原本睡著的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了我幾眼,一副很陌生的模樣。
我把車停了下來,走到他身邊,
他跟以往一樣謹慎的避了開來,
我再仔細看了一看,輪廓、毛色、體型都跟可望一樣,
只是變老、變胖了(這好像在說我自己),
我再叫了他幾聲,他還是不理我,
我心中就開始暗罵,不是說“狗”(不要懷疑,可望是一隻狗)
不論過了多久,都會記得他的主人嗎?
看來我不光不是他的主人,甚至根本不夠熟,
所以他一副很陌生的模樣。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忽然想起我有帶宵夜的垃圾出來丟,
裡面還有許多骨頭,便找了出來,
餵可望吃,還有另一隻狗也分了一些。
這搞不好還是我第一次餵他,
果然食色性也,可望這才對我友善起來,不避著我,
等他吃完,又休息了一陣子,
我再過去跟他說話、摸他時,
他就欣然接受了。
又逐漸熟捻之後,他終於回復以往對我的信任,
倒在地上,四腳朝天,讓我替他的肚子搔癢,
這可說是以往專屬我們的“親密動作”,
這時我才確定了他就是可望,
興奮的想打電話給島主,告訴他可望還活著,
但時間實在太晚了,等白天再說吧。
老友重逢,一時之間雖然是百感交集,但也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看著他還是跟以往一樣的獨立、自我,
有著一股自以為是的傲然,
真是令人覺得非常的親切,
不禁又令人想起以往可望的模樣。
幾年前有次跟學校的朋友一起吃飯。
因為一直不怎麼喜歡那段時間,
他就問我學校都沒有值得懷念的東西嗎?
我說有啊,我們宿舍的那隻狗“可望”,
他瞪了我一眼,說“竟然只有一隻狗”............。
其實倒也沒有到“痛恨”的地步,
主要是因那時剛到北部,
對生活環境、生活模式、人際來往都不習慣。
所遇到的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事也特別多,
再加上意志蠻消沉的,也就沒什麼懷念的事物了。
不過“可望”確實是一隻很有趣的狗,在學校很有名,
因為基本上他是宿舍的“主人”,比很多人住得久,
更自我的活在那塊空間裡,把那當作自己的領土,
連許多從未到過宿舍的人也聽過他的大名,
要說他是“學校風雲人物”之一也不為過。
其實“可望”主要只是我跟島主在叫而已,
一般人叫他“小黃”,
是因為前述那位朋友抗議,
因為他的綽號也叫“小黃”,
我們才會替他改名字。
想了幾個“登輝”之類的名字,都覺太侮辱他了,
想啊想的,突然想到我們以前的長官“可望”,
因為我們對可望的印象不算很差,覺得還算不錯,
於是我們就決定叫他“可望”。
可望總是又懶又自我,幾乎都躺在地上休息、睡覺。
因為管理員都會把吃剩的便當給他,
他衣食無虞,也就不太理人。
他很少接近人,你要餵他吃東西,或跟他玩,
都必須主動送到他面前,
我們都說他有著“不食嗟來食”的氣魄。
更常的時候是你路過那邊叫他一聲時,
他只是冷冷的斜視你一眼,
又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一副你在擾他清夢的模樣。
不過這樣的狗還是很討我們的喜愛。
剛搬進宿舍時,可望總是喜歡睡在我們那一棟樓梯的台階上,
每次走樓梯時都得小心的跨過他。
就為了他,我們第一次在學校發表了“公開言論”。
我在宿舍佈告白板上寫著:
“小黃,能不能請你不要睡在樓梯上,
不然每次要跨過你都很麻煩!”
這個頭一開,立刻有許多人加入討論,
有人贊成我們所說,有人代表他來解釋,
還有人說這樣是“迫害狗權”,................。
管理員大概私底下在罵:
你們這些人還真吃飽了沒事做。
後來不知怎麼搞的,可望不睡那兒了,
改睡樓梯轉角的那“一大格”,不再需要跨過他,
大概他真有賞臉去看我們在佈告欄寫些什麼吧。
我算是跟可望比較親近的人,雖然我從不餵他,
但總會蹲在他旁邊,跟他說話,跟他玩。
狗都喜歡別人幫他抓肚子,
後來可望也養成習慣,
只要看到我走過去,他就把身子一斜,
腳抬起來,露出肚子,等待我替他搔癢。
這算是別人享受不到的“恩寵”了。
印象中,沒見可望跑過,
所以有一回看到他在跑,非常驚訝,
趕緊跟過去看是什麼事情。
果不其然,一隻不知何處的母狗闖入了宿舍,
可望猛搖尾巴的跟在她身邊大獻殷勤,
真是“食色性也”。
有一回相機正好剩幾張底片,
一時興起想想來照可望好了。
他正在草叢中剛睡醒,
猛打哈欠,伸懶腰,
所以才拍到了那張難得的照片。
就像前面說的,
原本以為只能從腦海跟相片去回憶可望的模樣,
但沒想到又再見到了他。
雖然沒法像以往那樣幾乎天天看到他,
也不知下回看到他,他是不是又忘了我,
但至少知道了他還很悠閒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還是很令人高興。
這也令人想起了那時跟島主在宿舍,
常在冬夜裡煮著東西,
聽著那首詩歌吟唱: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共話巴山夜雨時
尤其北部的冬天又多雨,
更有那種感覺。
有緣再見囉,可望!